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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中心|ER|音乐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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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西法】十个金币和一个无伤大雅的骗局

给去年的波旁组合志《来吧,我的良人》写的法西(无差),完成其实是前年的事情了。含有我想玩很久的一点诗人/艾丝美拉达梗,解禁之后放出来发一下,假装最近也有时间写了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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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盯美人稍,必有麻烦事。(《巴黎圣母院》,第二卷四)

 

 

弗朗西斯·波诺弗瓦不是第一次跟踪别人了。

他的确算是这项秘密运动的老手,理由却不尽相同:有时候是一个令人心旷神怡的潜在艳遇,有时候是一个天赋异禀的街头艺人。对于前者,他会在跟上后送上一串溢美;对于后者,他会拦下并递出一张名片,问问他愿不愿意加入自己的剧团。而后一种行为,近来则发生得尤为频繁。特别是在他新接手了一台舞剧的编剧和导演、而他们的男主角又在上周摔断了腿,至少三个月内无法登台演出的情况下——为了不辜负他得意的剧本和签到手的钞票,他不得不花一个月囿于评委桌后的无聊角色,为他的作品临时海选一个上得了台面的男主角。

然而,老实说,难如登天。他们在剧院门口贴出招兵买马的告示,为期一个月,奖品丰厚——不仅可以演出有名的波诺弗瓦先生的舞蹈剧,更有可能永久地被这个名声斐然的舞团收入麾下。舞蹈学院的学生蜂拥而至,然后一个个败兴而归。弗朗西斯·波诺弗瓦平日里确然是个随和的人,可对他引以为傲的艺术审美却透出骨子里唯一的一点尖酸。他原先就对舞团里扮演男主角的家伙颇有微词,他摔断了腿,这感情好。他终于可以放开手寻找自己过眼的缪斯,但是谈何容易。选角已经进行了半个多月,只剩两周,如果再挑不出满意的人选,他恐怕只能等那摔断腿的倒霉蛋康复了——他就算毫无剧中角色的神韵,好歹技术扎实过硬。

不过,以上这些,却和眼下他这次跟踪毫无关系——不如说,至少现在还没有关系。在他车头前面十米左右地方的沿河人行道上,正晃晃悠悠地走着一个穿着帽衫和牛仔裤的青年。他背着一个巨大的包,一边走一边自得其乐地哼着歌,路灯在他的背影上打出一圈橙色,连带着一侧波光粼粼的塞纳河。

要说他为什么要在八点之后还饿着肚子驱车跟在一个邋遢的学生后面,还要从今天中午讲起。十二点一刻,他把剧本扔在桌上,看着又一个眼泛泪光的舞蹈学生从后门离开,决定他再也受不了了。

“我要罢工。”他宣布,决定就让法国人罢工的笑话传得再远一点好了,反正他不干了。他随手捏着一张剧团选角的传单便踱出了剧院大门——这是个明媚的好天气,夏日来势正盛,阳光透过梧桐叶窸窣作响,但他只觉得烦闷。他人生中少有的一点气急败坏的光阴,都献给了这类事情上的固执和偏激。

他几步走下台阶,一屁股坐在路旁的长椅上,盯着选角传单和自己生气。

啪。

一枚金色的圆片落在他手里的传单上。

他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帽衫和牛仔裤的青年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一块巧克力?”他说,举起那枚圆形的东西看了两眼。金色的锡纸上雕出古金币的花纹印刻来,正在他手指间发出浓郁的甜香——确实是一块巧克力,只不过多了点巧妙的包装,是让人们在节庆时略带玩笑和欣喜来赠送的类型。

“金币巧克力。”对方重复了一遍,倚在一旁俯视着他。他有张大学生年纪的脸,表情诚挚,天真又温暖。“希望它带你交好运——你看起来愁眉苦脸的。”他指了指对方手里的宣传单,“这是那个选角的告示?你被刷下来了么?”

弗朗西斯愣了两秒,有点哑然地看着对方。

“对,我是。”半晌后,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顺着对方这么说。“谢谢你的金币。”

“别太客气。”青年人说,拍了拍他的肩膀,绿眼睛弯成一对月牙,“我经常备一袋这种糖果在包里,街上看到脸色特别臭的人,我就给他——甜食能让人心情好。”

你也让人心情好——弗朗西斯想,被笑容晃了眼睛,烦闷感不知怎么消失了。而当他再次抬起头来,刚想用巧舌三寸与对方攀谈几句,那个学生模样的青年已经消失在巴黎街头的人群中了。

 

如上种种,就是波诺弗瓦先生在大好夜晚抛却了晚饭,蓦然在街边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驱车跟上的缘故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跟对方说些什么,只是下意识地产生了一丝好奇和亲近。然而,就在他从回忆里回过神来的时候,前方的青年再次不见了踪影。

他难道还能翻进河里不成?导演先生颇为挫败地想。他把车停在一旁,注意到自己已经到了那座威名遐迩的哥特教堂面前。巴黎圣母院在夜晚只隐隐透着微光,教堂前的小广场上驾着几台射灯,白色的光线不时略过主立面古老的石墙。弗朗西斯信步向广场走去,这位女士[1]面前的庭院在夜晚一般较白天清净许多,今夜不知怎么竟围拢了一圈儿人群,内里还隐隐有音乐声传出。

弗朗西斯凑上前去,目光越过人群参差不齐的头顶——圣母垂怜!站在人群中央的,竟然正是他苦苦寻觅的“巧克力先生”。

然而,那张温和普通(好吧,也许比普通人要好看不少)的学生脸孔,此时看起来却和白天完全不一样了。更重要的是——他正在跳舞。

这名亲切的被窥视者,刚刚不知在什么地方换了身衣服,原先普通邋遢的兜帽变成了一件暗红色的宽袖丝衫,V型领口一路开到肚脐、下摆扎在一条黑色的舞蹈阔腿裤里,因为他的每一次俯身和旋转露出一方秀色可餐的漂亮肌肉、在灯火下隐隐闪着金光。他的脚上是一双黑色的拉丁皮鞋、内侧因为长期使用已经磨出了白色,此刻正随着主人急如骤雨的步点交错摆动着,发出清脆响亮的击地声和令人眼花缭乱的皮面反光。舞者修长有力的手臂,时而随着动作收紧、时而像一扇翅膀一样用力弹开;他的身体因为不断舒张时如卷尾,时如满弓,每一步停顿都干脆利落,既恰到好处又充满张扬的力量。

力量,弗朗西斯想,完全被迷住了,不知不觉已经挤过人群站在了圈子的最前端——力量。火焰。力量,力量,力量。

埃斯梅拉达!他的大脑中发出一声赞叹,那本小说突然跳进他的脑海,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再合适不过。伟大的维克多·雨果笔下,诗人格兰古瓦第一次看见吉普赛女郎的舞蹈,那簇火焰、那道电光,恐怕正和他此刻心中的所思所感一模一样。

“好啊!”他情不自禁地喊了出来,然后跟着音乐拍起了掌。他的声音淹没在人群的喝彩声中,而黑发舞者的舞蹈此刻已经进入尾声,他平展双臂,沿着人群圆圈的直径开始了一串又快又稳的旋转,汗湿的黑发随着他每一次留头甩到空中、露出优美的额头;他越转越快、离边缘越来越近,快得让弗朗西斯屏气凝神,担心他下一秒钟就要失去平衡地摔倒——

音乐戛然而止。

他停在了弗朗西斯面前。

“……晚上好。”舞者说,气喘吁吁,双臂以一个谢幕的姿势向金发男人伸出,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落在衣领间微微起伏的结实胸膛上。

弗朗西斯注意到他这回说的是西班牙语——不知有没有认出自己。

“谢谢您!”舞者接着说,摊开的手掌冲弗朗西斯明显地勾了勾。他在管自己要钱呢!法国人想,可他那倒霉的钱包正锁在五十码外的车里。人群开始发出友善的哄笑,而弗朗西斯翻遍浑身上下所有的口袋,只找到早上西班牙人装在他裤子里的那枚金币巧克力。

“真希望我口袋里有一座秘鲁金矿![2]”他脱口而出。格兰古瓦在埃斯梅拉达面前的窘迫,他现在全体会到了。那枚化得有些变形的巧克力被他掏了出来,悻悻地放在了西班牙舞者的手心。

舞者愣了愣。

“对不起。”弗朗西斯说,不知为何满心觉得自己是该道歉的那一个,“这是我全身上下最像金子的东西了。”

舞者的绿眼睛还是看着他,半晌之后,突然爆发出一阵愉快的大笑。

“没关系。”出乎意料的,他理解了弗朗西斯的话,笑着对他眨了眨眼睛,“我身边确实也没有一只山羊啊。”

 

 

弗朗西斯一直等到人群散去,月近中天。西班牙舞者靠近他请他帮忙照看一下音箱和随身物品,转身一溜小跑去换衣服了。弗朗西斯不知道对方到底是因为刚刚那枚突兀的巧克力记住了自己,还是太过容易信任别人——他无所事事地掂量着手里对方的手机钱包和音箱,心想自己要是就这么拎着这些家当一走了之,那个好心的小伙子大概一会就回不了家了。

好在他的心思一向比巴黎街头的惯偷良善许多。弗朗西斯一边在心里夸奖自己,一边打开了手里老式翻盖手机的盖子——他顶多只会拿这手机给自己打个电话,悄悄记下对方的号码罢了。

做完这些小动作,他信步走到教堂对面的几节台阶上坐下。阿尔忒弥斯的光辉中,换好衣服的青年从小广场对面小跑过来——他褪下了让他化为火精的舞蹈服、又变回了凡人,但脸上的笑容依然像他们早上初遇时那样讨人喜欢。弗朗西斯打量着他,在脑子里琢磨着如何说服眼前的家伙去他的舞团一试身手。

“安东尼奥,”对方微微喘着气跑到他面前,出人意料地向他伸出一只手、自报了家门,“我的名字。我们今天早上见过。”

“……我还以为你忘了呢。”弗朗西斯稍稍吃了一惊,还是迅速地握住了对方的手。舞者的手瘦而修长,突出的骨节透着一股张扬的力量感、皮肤因为刚出完汗微微发凉。他稍微顿了一顿,思考着如何向对方表明自己的身份,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安东尼奥就先说话了:

“您看着可不是会让人轻易遗忘的人,”他说,声音不知为什么看上去有点急切又有点愧疚,“听着,朋友——我得向你坦白一件事儿。我——我也想去参加那个舞团的海选。”

弗朗西斯愣住了。

“……什么?”他花了一会儿才在这个匪夷所思的情境下找回自己的声音。

安东尼奥凑过来盯着他的眼睛,看起来更愧疚了。“拜托——拜托不要生我的气。请相信今天早上遇到你的时候,我不是在幸灾乐祸——我是真的想安慰你来着,和我是不是也想参加无关。”他顿了顿,两步跳上台阶在法国人旁边坐下,“我怕你误会,早上才没有告诉你。可没想到我们还能在这儿见面——我觉得我还是坦白的好。”

弗朗西斯眨了两下眼睛。

“噢——噢。”他说,不知这时候露出自己喜出望外的表情是否恰当,“没关系——真的,完全没关系。你跳得很好,我——我希望你能去参选。”

安东尼奥看着他,表情有点惊喜。

“真的?你真的不介意?”他带着那股可爱的热乎劲儿凑过来,睁大眼睛盯着弗朗西斯,“你没生气吗?我是说,毕竟我——毕竟你——”

“真的,千真万确,我完全不生气。”弗朗西斯憋着的笑说,不知为何突然不打算这么快向对方展示自己的身份了,“我希望你去——你的舞跳得太棒了。我说真的,你八成可以拿到男主角的。”

安东尼奥笑了起来。“真希望你说的是真的。”他说,看上去因为对方没打算责怪自己而放松了不少。他抖了抖裤脚,在台阶上伸平长腿,换了一个慵懒的闲谈姿势。“那么,他怎么样?那位波诺弗瓦先生——他严格吗?很可怕么?”

法国人尽最大努力才控制住自己不发出一声太明显的闷笑。

“是的,是啊,他太可怕了。他是参选者的噩梦。”他尽量做出一个高深莫测的悲悯表情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说得倒也是真的。“还没见过他显得对谁特别满意呢。”除了你——他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安东尼奥打了个哆嗦。

“果真如此。”他说,笑着叹了口气,“我想我还是需要练习练习。我还不能这么快就去见他。”

弗朗西斯真诚地点了点头。“是啊,多练练是好事。”他说,微笑着把刚刚帮对方保管的财物递了回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也许我可以帮你看看你的舞蹈。”

安东尼奥把东西接过来,朝弗朗西斯露出一个让他有点良心不安的信任表情来。“那就太好了,”他说,带着一个感激的笑容从台阶上站起来,“我每天晚上都在这儿——你要是想找我的话,就到这儿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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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确实每天晚上都在那儿。并且从现在起,弗朗西斯也每天晚上都在那儿了。

或者确切地说,除了周四和周末的晚上——这几天下午安东尼奥没课,他通常在三四点钟的时候就去了。那时候太阳还没收起热气,大地犹如火烤,在光秃秃的广场上站上个二十分钟就有晕厥的危险。但安东尼奥看起来倒是很喜欢这一切,阳光和热浪伤害不了他,反而给他加上一阵别样的快乐,让他在火热的石板上旋转得更加起劲、动作也带上更多的愉悦。波诺弗瓦先生心里叫苦连天,但仍然捏着一张报纸陪在毫无遮拦的火灼下,眯起眼睛看着晶莹的汗水随着青年舞者的旋摔碎在地上。

在这一场炎热的磨折之后,安东尼奥会回学校冲个澡,如果接下来时间允许,他们会找一家咖啡馆喝个下午茶。安东尼奥不喝咖啡,他偏爱榛子可可,每当法国人挥舞着手指侃侃而谈,他便从他的马克杯里抬起头来、带着嘴唇上一圈棕色的泡沫送来一个真诚专注的眼神。

“……所以说,他打算叫它《火焰之舞》。”弗朗西斯说着,冲对方扬起手臂,轻车熟路地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诚恳,“我先前做了不少研究,我听说那个波诺弗瓦去年去了一趟塞维利亚、在那儿呆了两个月,他实在无法忘怀,才萌生了编这部舞蹈的念头。斗牛舞,拉丁双人舞,女舞者的弗朗明哥——他想要这完全是西班牙式的,但是加上一点法国人的精致。”他说,稍微顿了一顿,免得自己的兴奋出卖了他才是所叙述的念头的真正主人,“波诺弗瓦想要整个舞蹈这样展开,就像一点火种,从雷电之上掉下来,落在土地上,落在红布上,落在红舞裙上。”

“听起来对我倒是挺不错。”他对面的青年嘿嘿一笑,依然没费心擦掉嘴唇上那点泡沫,“就像艾丝美拉达,就像卡门,就像唐璜。人们对于西班牙真是过于着迷了。”

弗朗西斯因为这句话笑了起来。

“为南边意乱情迷已经快变成法兰西的艺术传统了。”他说,半开玩笑地从口袋里拿出一枚金币巧克力(他前些日子学着对方买了一袋,这段时间每当他想要表扬对方的什么点子,就会给他一块),抛在了对方手心,“就像他们,安东尼,就像他们——记住这个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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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有的时候他也为了其他的事情送出金币。

有时候是因为一个笑话,有时候是因为一天夜里、对方在路过广场时跳上一座喷泉的边沿跳他的旋转步,结果一头栽了进去的傻样子。甚至有时候只是因为对方笑得过于好看,让人一时间晃了神、忍不住思忖如果吻吻那弯起的嘴唇是什么滋味。弗朗西斯还没有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只是建议他称呼自己为一个“漂亮朋友”——而当安东尼奥因为这个恬不知耻的自我介绍大笑起来的时候,法国人则难以控制自己因为他亮闪闪的眼睛再花一个金币。

等到这两周快结束的时候,弗朗西斯确信他已经送出了九枚巧克力。

海选原定在周五下午四点前结束,但波诺弗瓦先生在桌子后面度过了忐忑不安的一天,专心致志地盯着每个出现在台上的参选者——然后挫败地缩回椅子上。在大概三点五十的时候,他确定安东尼奥不会来了。

“你还好么,小伙子?”他在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拨通了那天偷偷存进自己手机里的电话——没几下就通了,他甚至花了两秒钟怀疑对方是不是对自己的手机也做了一样的事儿,才会这么迅速地接起这个号码,“你怎么还没来?”

电话那头传来了两秒钟的安静。

“我不知道,朋友。我觉得我不行。”安东尼奥的声音响了起来,听起来不像平时那样热情万方,“你说过的,波诺弗瓦严厉的很——我从来不是班里成绩最好的那个。我怎么知道他会不会喜欢我呢?”

“你在开玩笑吧?”弗朗西斯说,差点气得跳了起来——他可没了到他会自己给自己挖了个惊人的陷阱,“亲爱的,听我说,你得来。他肯定会喜欢你的——谁会不喜欢你?”

西班牙人发出了一点短促的笑声。

“我不知道,也许我只是担心自取其辱。”他顿了顿,似乎终于反应过来这电话有哪里不对劲,“……啊,你在哪儿呢?你怎么知道我没去参选?”

“我在剧院门口。”弗朗西斯想都没想地说,迅速扯了个谎,“我今天一天都在这儿等你呢。来一趟吧,安东尼——就当是为了我,我快热得晕倒了。”

对方在那头终于犹豫着应承下来地时候,弗朗西斯从他的椅子上一跃而起。他把自己的领带扯掉,把眼镜摘下了,然后把胸前的名牌和这一堆用来富有学术气息和压迫感的玩意儿一齐堆在桌上,拔腿就向大门口冲去。大概就在他到达那些台阶上之后的三分钟,安东尼奥就来了——他一定是一直都在这附近转悠呢。

“瞧瞧你,”法国人喘着气冲对方大喊道,用了些比他平时更激动点儿的方式抓住对方的胳膊,然后在上面拍了两记,“看起来光彩照人!快进去吧,他们还在等着呢——我打赌因为还没等到真正的舞者,他们把面试时间延长了。”

西班牙人有点犹豫地看着他,眼睛里一下子盛满太多的感动,让弗朗西斯都不由得有些不安。

“你太好了。”他说,眼神闪烁地看着法国人,再看看不远处的剧院入口,“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你却对我这么好——你在这里等了我一天。这次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

波诺弗瓦导演赶紧抓紧他的肩膀,把他在台阶上转了个个儿、正对着不远处的大门。

“我会告诉你的,”他说,太想把这个他眼里的火精推上舞台而显得急匆匆的,“就在你出来之后。快点,快进去吧——时间不等人哪!”

而当西班牙人犹犹豫豫地向台阶上走去的时候,他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一样,赶紧叫住了对方。

“等等!安东尼。”他说,在口袋里翻找了一番,把那天买的一包巧克力中最后的一块掏了出来。他把它夹在手中举了起来,金色的锡箔纸在即将到来的夕阳中闪闪发亮。

“这是个幸运金币。”他说,用力使自己显得一本正经且充满说服力。瞧瞧他,他必须给这小伙子一点儿信心——就算安东尼奥嘲笑他他也认了。“第十个,凑个整数,你就收着吧。”

安东尼奥没有笑。

他只是静静地盯着弗朗西斯,一直盯到人心里发毛,眼看就要败下阵来承认“这笑话不好笑”了。

“谢谢。”最后他轻声说,突然转身三步并作两步跳下来台阶。弗朗西斯还没来得及问他要做什么,一个出乎意料的吻就落在了唇边。

“等我成功了再给我吧。”他们分开时西班牙人笑着说,把那枚巧克力推回了他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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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气喘吁吁地结束了舞蹈。

舞台前的射灯明晃晃地开着,台下则一片黑暗。他双臂张开,维持着舞蹈最后的定格姿势——他的心脏在胸膛里狂跳,一半是因为刚刚完成的动作,另一半则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原因。这不是他最好的表演,但绝对是最用力的一次——他想要那枚金币,他想,即使那只是块巧克力——他还想知道那个男人的名字。他刚刚吻了他,他做了什么?真不知是哪儿来的勇气。那家伙会生气吗?他离开这儿的时候,他还会在门口等这么?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对自己说,你要等着的是你梦想的结果,看着台下吧。台下的灯光就要亮起,你要看到那个传闻中苛刻无比的家伙,你就要等着他宣判你的结局——

一个金色的、圆形的东西落在了舞台前方。

他顺着那个小东西抛落的弧度抬起头来——射灯正慢慢暗去,舞台下的照明则慢慢亮起。几个身影出现在舞台前的一张长桌后,坐在正中的那位有一头漂亮的金色鬈发,松松垮垮地拢起来扎在脑后、故意垂下来了几缕。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框架眼镜,但是看得出来没什么度数,仅仅是为了配合这儿的气氛增添几分儒雅的感觉。而除此之外,他的一切对于台上的安东尼奥来说都很熟悉——他愣怔地张开嘴巴,念出了那张桌子上的名牌。

“弗朗西斯……波诺弗瓦。”

那个男人从座位后面站起来,不疾不徐地交叉双臂,给了他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你跳得太棒了,先生。”他说,把两只手掌举高,清脆地啪啪拍了两记,“我必须得给您我身上的最后一枚金币——没有比它更能表达我的认可的东西了。”

安东尼奥哑然地看着他——他的双腿一软,差点因为舞蹈过后的乳酸堆积和充满大脑的欣喜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现在有十个金币了,波诺弗瓦先生。”他气喘吁吁地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表现得稍微有点生气,“我能拿这金币换些什么?”

他二十分钟前刚刚吻过的那张嘴角扬起一个微笑。

“一个梦想。”弗朗西斯(现在是他的导演了)交叉着双臂,带着那个让人同时又想揍他又想再次吻他的微笑,

“还有一个约会吧,我猜。”


FIN


[1] 教堂名原意为“我们的女士”

[2] 巴黎圣母院里葛兰谷在面对讨要金币的吉普赛女郎时,心里想到,希望自己口袋里有一座秘鲁金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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