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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H】日落潘普洛纳-06

+灵感来自海明威《太阳照常升起》,时代背景为一战结束后几年。

+主CP是英西,后期可能会出现别的,到时会在tag里标明。

+一直想写写斗牛士相关的故事,希望大家阅读愉快。

+前章地址:01 02 03 04 05

+又特么爆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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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他回到旅馆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了。夜晚开始有点儿凉,明月皎皎,天上一片云都没有。他走在路上,窄巷里传来人们彻夜纵酒的声音,烟花爆炸的声音,乐队合唱的声音。他走到街巷暗处,以为四下无人,竟然忍不住走在半途轻轻蹦跳了一下——他上次这么做的时候已经是十四岁那年的事了。那时他的父亲送了他一把佩剑做生日礼物,他心里非常兴奋高兴,又怕表现出来会被他的哥哥嘲笑幼稚。直到那天晚上他一个人关上房门、向床上走去的时候,他瞥到挂在墙上的佩剑,终于欣喜地连连蹦跳三下、一路跳上了自己的床铺。唉,那种不为人知的欣喜。那种隐秘的快乐。这种感觉多久没有过了啊。他跳完这两下,赶紧四下看看,还好街道黑暗无人,喧闹声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他腼腆地摸摸鼻子,把双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加快步子朝旅馆走去。

然而,他一走进旅馆大门,便看见弗朗西斯正站在餐厅的吧台之后、直直地盯着他。那种眼神让他刚刚还十分欢愉的心情一下子消失了,好像有一块石头掉进了他的胃里。

“你去哪了?”一见他进来,弗朗西斯就劈头问道。那表情很明显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心知肚明,只是想要进一步确认罢了。

“散步。”亚瑟简短地说。他避开对方的目光,想赶快上楼回自己的房间去。

“和谁一起?”法国人不依不饶地逼问道。他从吧台后面走出来,站在了楼梯最下面一节台阶的前面。亚瑟没办法绕过他,又不想与他纠缠,只能皱了皱眉头抬起眼睛来看着他。

“我很累了,波诺弗瓦。”他说,“劳驾你让让。我要上去睡觉了。”

法国人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他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你和谁一起散步了?”他又问了一遍。

亚瑟深吸了一口气。

“我一个人,好吗?我一个人散步。现在让开,让我上去睡觉。”

“你不是一个人散步。”

“这不关你的事。我要睡了。”

“安东尼奥在哪?”

“让开,波诺弗瓦。”

“我问你他现在在哪!”

“我不知道!”亚瑟低声吼道,因为这番逼问慢慢开始觉得恼火,“我不知道,波诺弗瓦。滚开。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这么作对。”

波诺弗瓦只是看着他。亚瑟过去几天从未在这张脸上看见如此严厉的表情。

“英国人,”他说,“我只是问你们做什么去了,该死,现在回答我。”

亚瑟叹了口气。他说不上来怎么回事,法国人这幅模样让他很不舒服。从他那天早上在餐桌上见到安东尼奥,看着法国人和他那股亲密的劲头,他就已经很不舒服了。他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回事,也不想猜测这件事。他看了一眼弗朗西斯,这回是真的打心眼里觉得疲惫了。

“我们只是散步。”他说,“只是散步。我去山上随便看看,结果在一家酒馆外面碰到了他,我们就一起走了一段。”他撒了个谎,因为解释他为什么去找安东尼奥又会让这件事情变得更复杂,“没别的了。为什么你非要问我?我只是你的住客,又不是这儿的囚犯。”

弗朗西斯又看了他一会儿。亚瑟能看出他相信了自己的话,虽然他的表情还是不怎么客气,但是脸上的肌肉明显松懈了下来。

“亚瑟·柯克兰,”他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什么?”亚瑟说。

弗朗西斯看着他。“我知道你喜欢男人。”他一字一顿地说。

“噢,得了……”亚瑟说,叹了口气,这回已经不想与他再争辩了。“这儿还有谁不知道这事么?”他自暴自弃地说。

“以前这一带总有些贵妇人,”弗朗西斯接着说,没有回应他的话,“有些是本地人,有些是外地来的。她们每年斗牛季节都来这儿,住在大酒店里,然后让人们带话给风头正劲的年轻斗牛士,让他们去大酒店里和她们一起喝酒。”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不知道是嫌恶还是惋惜的表情来,“她们收集年轻斗牛士。只要年轻人,脸蛋漂亮的,老的不要。几杯酒,很多溢美之词,还有金钱——很容易就让一个年轻人飘飘然了。那些年轻人很快就被毁了,就因为这些人每年来几次潘普洛纳,来这儿度假,就因为她们想在度假期间给自己找点乐子。”

“等等,波诺弗瓦。”亚瑟皱着眉头说,“我不知道你想暗示什么。我建议你最好别再说了。”

“我没有想暗示什么。”法国人说,露出仿佛随口谈天的神情来,“我只是想起这些事情。那些贵妇人,她们有的被丈夫冷落太多年,希望能从年轻人的活力中获得一点虚假的生命力。有些则是为了让自己在聚会席上倍感光荣。她们把这些被自己‘收服’的年轻男孩儿介绍给自己的朋友们,于是所有人,他们像是观赏一件稀奇玩物一样打量这些男孩子,围着他们团团转。他们以此满足自己的猎奇心。然而,假期很快过去,他们走了,他们只是一时取乐,参观一下这个小城的稀罕玩意儿,然后就把这里忘在脑后。可那些已经被捧得飘飘欲仙的年轻人们呢?他们彻底被毁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亚瑟说。但是他心里已经明白了。

“她们不了解这些男孩的价值。那些男孩,在这儿被人们当成英雄。他们大多出身穷苦,使尽了多大的努力才走到今天啊。可是在她们眼里,他们就是一些靓丽稀罕的节目罢了。”弗朗西斯说,接着停顿了几秒。他沉思了一会儿之后才开口。“不,那些男孩。那些男孩就算了。可安东尼奥·费尔南德斯不是那样的。他不是应该被白白埋没的。他不应该被毁掉,那些贵妇人,她们不懂他的价值。”

那么你就懂得他的价值?你想说你是唯一懂得他的价值的人么?亚瑟忍不住在心里说道,可对方的话让他有了更关心的事情。

“那些贵妇人,”他忍不住问,“她们也找过安东尼奥?”

弗朗西斯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

“有过。有人找我带话。但我没把口信带给他。”

“……噢。”亚瑟说。

“还有男人。”

“啊。米夏埃尔。”

“对,他。”弗朗西斯说,“看来他也告诉你了。”

“他只是提了一句。”

“没关系。”这法国人说,“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你想问我为什么对这些事情这么在意。你想知道为什么我要管制着他。”

“我没有……”

“没关系。”他又说了一次,“实际上,英国人,我一般不会对一个客人讲起这些。我做我的生意,我让他们快乐地过上十几天,沉浸在异国的声色欢喜中,然后就把他们送走。我不想多了解他们,他们也对我一无所知。这样很好,这对一个生意人来说是有益的。但是现在我要告诉你,我要让你知道我有多重视这件事情。你是艾米丽的表兄,我不能把你赶走。但我要让你了解,有什么在我的眼皮底下是不能做的。”

“……噢。”亚瑟说,有点抗拒地皱起眉头。他是真的想推开对方就上楼去。但另一方面,他又是真的对对方接下来要说的话感到好奇。于是他踟蹰了一会儿,还是留在了原地。

“六年前,我第一次来到潘普洛纳。”他说,一只手撑在吧台的木头桌角上,眼睛落在空气中,“那时我无家可归,也无法再回家了。你能想象么?在他们第一次征兵的时候,他们号召青壮年保卫法兰西、保卫巴黎的时候,我是第一批站出来的人。可是只过了几个月,我就落荒而逃了。在兵营里……啊,我不能适应兵营。等我们第一次上了真正的战场,我们站在路边,看着一车一车的伤员被从前线运下来的时候……我呕吐了。我看着那些血肉模糊的人,他们从绷带里看着我的毫无生气的眼睛……我直接呕吐了出来。我被吓得呕吐。我那时不到三十岁,以为凭借对法兰西的爱情我可以战胜一切。可我被一条断了的腿吓得呕吐了出来。”

“我也吐了。”亚瑟忍不住说,“我第一次看到他们排列尸体的地方的时候,我也吐了。”

法国人低声笑了。他握了握拳头,然后又松开。他接着摇了摇头。“不,你不明白。有些人把胃都吐空之后,还会留在战场上。我敬佩他们。就像,虽然我不想承认,我确实敬佩你一样。”他沉默了一会儿。“但我不是那种人。我还没有看到德国人的枪炮,就已经被一条断了的腿打败了。我明白,就像那些老兵常说的那样,从那一刻,我已经‘垮了’。作为一个士兵,我已经没用了。英国人,你进军营的时候多大?”

“不到二十岁。”

“这就对了。你呕吐完依然可以上战场,即使你还不到二十岁。可我不行,我已经‘垮了’。我落荒而逃,我无法再回家乡,没有颜面也没有勇气看我已经满目疮痍的家乡。我一路南下,越过比利牛斯山,逃进了西班牙的怀抱。但那阴影依旧紧随着我,我知道我是个懦夫,是个失败者。我溃逃了,因为一条断腿,我从我的国家和敌人之间逃开,把她留给别人,把她留给你们去保护。”

“还有很多根本没上过战场的人。”

“这不一样。我不应该承诺了她然后又遗弃她。你不明白。”

“好吧。”亚瑟说,“但这跟安东尼奥有什么关系?”

“我正要说。”法国人说,“我来到了潘普洛纳。这儿的人,大部分人,他们都很友好。他们有西班牙人那种天然的淳朴和热情。他们听说我是个逃兵——噢,那一阵子,逃兵很多。他们见怪不怪了,不会说什么苛责的话。我要在这住下,我就住下了。但是我说过,那种阴影还在纠缠着我。它每天都在拷问我的良心和德行。我非常恐惧。我不知道我的国家会不会失败。如果她失败了,你能想象那种感觉么?我会有生之年都记得自己是个逃兵,我的国家失败了,因为我落荒而逃。也许我不逃走也做不了什么。可万一她失败了。……你不能想象那种煎熬。”他停顿了一会儿,闭上眼睛又睁开,看起来在平复自己的心情,“潘普洛纳人有时候会宽慰我。他们说,法国人,别在意,惧怕死亡是人之常情。他们说这话是因为善良。但是他们不知道这句话等于是在我的头上又多悬了一把尖刀——我是因为惧怕,我惧怕死亡。我因为如此懦弱而可耻的理由抛弃了我的国家。不,我不在乎什么人之常情。因为有很多人依然留在战场上。这话只是说明我只不过是一个庸俗又懦弱的,比普通人还差一点的家伙罢了。”

“噢……”亚瑟说,“然后你认识了安东尼奥。”

弗朗西斯点了点头。

“我认识了他。他那时就住在我隔壁的巷子里。他的母亲和姐姐帮人洗衣服,他的哥哥帮人做工。他有时帮他的母亲干活,端着一个比他的肩膀还宽的木盆,走街串巷地敲那些妇人的门:夫人,您有衣服要洗么?他勤快而且嘴巴甜,那些年长女人都喜欢他,有时候甚至会故意多留一些衣服让他拿去。可是我的门,我的房门,平日里人们是不敲的。他们知道我是个逃兵。即使他们不说,我知道他们打心里不那么敬佩我。他们可以和我做朋友,但却不敬佩我。西班牙人毕竟是个崇尚勇气的民族。但是那天早上,我听到安东尼奥敲我的门。我很惊讶,我打开门,看到这个十四五岁的小男孩站在我门口,先生,您有衣服要洗吗?他就这么问我。我知道他一定听过人们关于我的传言——在小镇里,故事总是传得很快。他一定知道我就是那个逃兵。可他既不怜悯,也不蔑视,只是那样正常地来敲我的门。一直到那天起,从那天起,我才敢打开门,允许自己在别人的目光里出门散步了。”

“他是个善良的人。”

“他是。但不只是。我们后来熟识了,因为他没事的时候总来找我。他以前书念到一半就不读了,可他还想学。他来找我,听说我教过书,就让我教他拉丁文。教完拉丁文,他还让我教他英语和法语。他说他想当个斗牛士,他还想知道很多事情。他对一切都充满了热情和求知欲,而且无所畏惧。你不知道,那个孩子是个疯子。他会偷了他母亲帮人家洗的衣服,只身跳进牛栏,挥舞着一条女人的裙子或者花边衬裤,和那些黝黑壮实的公牛缠斗在一起。我想,这个民族似乎总有种死的预感,但他们对这种预感却是不惧怕的。就连十几岁的小孩子都是这样。”

“你羡慕这种勇气。”

“我当然羡慕了。后来,他和他的兄弟一起去马拉加上斗牛学校。我说,我可以资助你。我当你的老师,我也可以当你的第一个资助人。他去了,我去火车站送他。我们站在站台上的时候,唉,我这个懦夫。我竟然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愿望,我问这个十几岁的男孩,安东尼奥,你为什么总想和那种野兽作对?你难道从未觉得恐惧吗?你真的不惧怕死亡么?这些问题我从前从未问过他。那一刻我真是可耻。我为了自己的心理安慰,却要一个即将去上斗牛学校的男孩子承认他的恐惧。”

“想必他说的话安慰了你。”

“你根本无法想象。”这法国人说,他叹了口气,把双手抬起来,把自己的脸埋在掌心中,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抬起头来。“他笑了。我猜他明白我为什么那样问他。他大概一直都明白困扰我的是什么。他抬起一只手握了握我的胳膊,他说,波诺弗瓦先生,我觉得热爱生命并不可耻。”

“噢。热爱生命。”

“热爱生命。”弗朗西斯说,这时候似乎有光从他的眼神里发出来,“所有人都对我这个逃兵说,惧怕死亡是人之常情。可是,只有这个十几岁的安东尼奥,他对我说,波诺弗瓦先生,热爱生命并不可耻。热爱生命!不是惧怕死亡。你无法想象,这句话是如何地宽慰了我。”他摇了摇头,因为回忆而动情的语气逐渐平静了下来。“唉。西班牙人,他们真是奇怪的家伙。他热爱牛,他与它们缠斗,然后为了活下去而杀死它们。他们同时崇拜着生命和死亡。他从学校毕业,面对他的第一头牛的时候,我很担心他。但他说,波诺弗瓦先生,今天不是我死的日子。他杀死了那头牛。后来,那一年,战争也结束了。”

“我现在明白这回事了。”亚瑟说。他说得不情不愿。他不想承认自己确实被这段故事打动了,这个法国人,他是讲故事的高手。但是他又无法忽视自己内心酸楚的感觉。他现在明白为什么波诺弗瓦如此看重这个男孩,但也确实地感到妒忌了。他很想知道那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帮他的母亲端着木盆的样子。为什么波诺弗瓦竟然可以认识他这么久了呢?

“你最好是全然明白了。”弗朗西斯说,“这个男孩,我把他看做我的朋友。他是一个绝对正直、纯真、热情、不应该被埋没的宝贵的人。英国人,你们计划在这里停留一周,那么一周过后就走吧。不要打搅他。”

“你大概误会我了。”亚瑟说,“我不是你先前暗示的那样的人。我不是想把他当做消遣……”

“哎,弗朗科。”

亚瑟正急忙想要解释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从他身后传来。他被吓了一跳,和弗朗西斯双双朝声音的源头转过头去。竟然是那个长枪手。这位斗牛士的兄长正坐在餐厅一角的一张小桌后面,手里把玩着一个空了的酒杯。他们先前谈话时以为四下无人,竟然不知道他在那里坐了多久了。

“我想加杯酒。”他说,看到他们两个朝他看过来,只是懒散地朝他们笑了笑。“你这儿的人都下班了么?没人再来招呼我啦。”

“……餐厅已经打烊了。”弗朗西斯说,他被吓了一跳,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在那儿的?”

这长枪手又低着头笑了两声。

“哎呀,别担心我。”他不慌不忙地说,“我只是来喝杯酒的。弗朗西斯,你这儿的酒最好。早早打烊了真是可惜。别那么瞅着我,你们说了什么,我一个字儿都没听到。”

亚瑟惊魂未定,狐疑地看着他。弗朗西斯沉默了两秒,难看的表情逐渐被一种佯装的轻快代替。

“我说,若昂,你这会儿怎么在这儿?”他说,“你不该和安东尼奥一起为明天斗牛做准备吗?”

长枪手没有说话,他轻轻地哼起了歌。过了有半分钟,他才抬起那带着伤疤的眼睛看着弗朗西斯(亚瑟看出来了——弗朗西斯拿这个家伙没有办法)。

“是呀,他正在给明天挑上场的衣服呢。”他说,“大家都很苦恼。你们俩有什么建议吗?”

“呃……红色?”亚瑟说,一时间拿不准他是不是真的想要寻求意见。

“蓝色。”弗朗西斯说。

“好吧,”裘奥说,晃了晃手里的杯子,“我会建议他穿绿色的。如果明天他穿了绿色,你们都要请我吃饭。”

“去你的。”弗朗西斯说,脸上的表情有些窝火,他看起来摸不准裘奥想干什么。“你拿我们寻开心啊,若昂。”

“瞧你说的。弗朗科,别这么和我说话。”裘奥说,嘴角还是有一丝温和的笑意,“既然你这么说我,伤了我的心,那我改主意了。喂,英国人。我会建议他穿红色的。”

亚瑟看着他,一时间拿不准该说什么好。

“呃……谢谢你?”

“不用谢我。”他说,把空了的杯子放在桌上,从口袋里掏出两个比塞塔放在里面。“明天见,明天见。看安托尼斗牛,总是那么有意思啊。”

他挥了挥手,便走出了旅馆的大门。亚瑟和弗朗西斯站在原地,面面相觑了半晌,实在也无话可说。刚刚被打断的话题现在看起来也没法继续了。亚瑟心想日后再解释也并不要紧,便沉默地朝弗朗西斯点头示意了一下,对方终于让开了楼梯的通道,放他上楼睡觉去了。

 

第二天下午他们照例去看了斗牛。可是和前天比起来,气氛完全不一样了。他和弗朗西斯各怀心事,坐在四个人的两端,弗朗西斯专注地和艾米丽说话,好像他和霍兰德并不存在一样。荷兰人必然察觉到了这种气氛,他并没多问亚瑟什么,只是专心地用自己的手帕擦着望远镜的镜头。

安东尼奥没一会儿就出场了,不知道是不是来自裘奥的建议,他今天果然穿了那身红色的斗牛服。这红色显得他挺拔耀眼,神气极了。那金光闪闪的斗篷披在他一边肩上,他一边用一只手拢着那斗篷,一边用另一只手朝观众席挥手。亚瑟这时候想起他昨天说的话了。但他要怎么做呢?他总不至于在让助手把斗篷拿给弗朗西斯的时候,特地带句话来,叫他不要生亚瑟·柯克兰的气吧。实际上,他要是那样做了,反而只会更让亚瑟无法自处罢了。他不想看到对方把斗篷拿给法国人时那种亲密无间的样子,也不想因此显得自己好像一个外人,需要安东尼奥帮他向自己亲密可信的朋友求情一样。不过,他又在挑三拣四些说什么呢?他确实也不是他长久相识的亲密朋友啊。

亚瑟泄气地靠在自己的座位里。今天太阳很大,他觉得很疲惫,完全提不起精神来。这时候,他看到安东尼奥和他的助手耳语了几句,竟然自己朝观众席跑了过来。他是过来找弗朗西斯的么?亚瑟想,不,算了,这不关我的事。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自作多情。从波诺弗瓦昨天讲的故事里,我就该知道他对所有人都是和蔼可亲的了。

他把脸盖在帽子里,可是一会儿之后,却觉得四周都安静下来,仿佛有很多道目光钉在自己身上。他迷惑地把帽子从脸上摘下了,竟然看见那斗牛士正站在自己面前的栏杆底下,一张脸扬起来冲他笑着,另一只手直直地把摘下来的斗篷举在空中。

“给你的。”斗牛士说,眼神非常开朗,又把那斗篷冲亚瑟伸了伸。

“……给我的?”亚瑟惊讶地说。他瞪大了眼睛,感到身边的人都在看着他。这个外国人是谁?他听到他背后的人在窃窃私语。他低头看着安东尼奥,可对方没有一点玩笑的样子。

“为什么把斗篷给我?”他只好说,感到既难以置信又受宠若惊。

“没有为什么。”安东尼奥笑着说,一挥手就把那沉甸甸的斗篷扔到了亚瑟的腿上。他趴在观众席的栏杆上、把下巴支在手上看着亚瑟。“嘿,英国人,要把斗篷叠好放在膝盖上,可别把它铺开了。”

“为什么?”亚瑟说,因为突如其来的遭遇还有点傻呆呆的。

安东尼奥冲他眨眼。

“那样我的好运气就都跑掉啦。”他笑着说。

亚瑟不由也跟着他傻笑了起来。他这时已经看不到别人了,只能看到这个绿眼睛的斗牛士,趴在栏杆上看着他。他身后的窃窃私语好像消失了。他再也不在意自己笑得傻不傻了。

“你骗人吧。”他忍俊不禁地说。

“当然啦,是骗你的。”安东尼奥嘿嘿笑了起来,“不过,叠起来不容易皱,这是真的。喂,英国人!可要帮我保管好它啊!”

他喊完这句话,就离开了栏杆,后退着跑走了。他回到了斗牛士们准备的位置,没再看着观众席了。然而,这会儿,观众席上所有人都在看着亚瑟。亚瑟的余光看到弗朗西斯正死死地盯着自己,那脸色并不好看。

不,我不管这个。他想,把金灿灿的斗篷规矩地叠好放在双膝之上,直起腰来目视场上。他看着那个年轻的斗牛士,嘴角的微笑很久没有退去。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觉得如此快乐过了。

啊,管他的。昨晚那些积年累月的动情的故事,管他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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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向着作者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了,字数也是。(二哈)

一个因为时代背景无法出口的吐槽:亚瑟:他是你的喀秋莎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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